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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的乐趣与魅力何在?《戏剧新生活》看不到

日期:2021-02-05  来源:北京青年报

  《戏剧新生活》的出现,让国内有了第一档以戏剧人生活生产为主题的真人秀。其实,综艺与戏剧一直携手同行,戏剧化效果是综艺出彩的重要元素,假定性、体验性、游戏性等属于戏剧艺术的属性,使得综艺,尤其是真人秀综艺在虚构的情境中秀出风采、秀出个性,让观众不仅愿意相信它的真,还愿意享受它的秀。

  那么当戏剧、戏剧人真正成为真人秀的主角,借助综艺走向剧场观众以外的大众,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事半功倍的事情,而且还极有希望解决困扰戏剧市场多年的危机与难题:挖掘剧场的潜在观众。然而遗憾的是,就目前《戏剧新生活》已经播出的三集节目来看,“问题总比办法多”。

  对“没钱做戏”的执念

  既然是戏剧人的生活与生产,我们就先聊聊生活。每集三个小时的时长,大概有接近一半的时间是表现这些戏剧人如何缺粮少菜艰苦生活,第三集发明的“噜噜菜”(食材贫乏的菜汤饭,取喂猪时的噜噜声得名)还透着股脑洞般的可爱。节目如果是走生活综艺路线,观众爱看《向往的生活》里平时看不到的明星劈柴种菜,生火做饭;如果是拼“无名”,同样是素人类综艺,观众为《这就是街舞》《说唱新世代》摇旗呐喊,有欣赏竞技的快感,更有在小众文化中找到的自我认同与精神共鸣;而同样是演艺类综艺,观众愿意看《这就是演员》《演技派》,除了围观明星比赛,多少有自己演技评价素养提升的获得感。

  那么,观众看《戏剧新生活》里的“无名”戏剧人,可以获得什么呢?

  节目似乎对突出“没钱做戏”有执念,同样是对小众艺术能否赚钱的讨论,《说唱新世代》以游戏般的问答与选择,让选手们自然过渡到竞技比赛之中,这显然比《戏剧新生活》开头的一场严肃讨论会,以及讨论结束在“真的穷”,有意思得多。《戏剧新生活》将场景设定在了乌镇景区——每年“乌镇戏剧节”的发生地,但这里的观众显然不能代表中国戏剧真正的目标观众。第二集演员们上街卖票,对景区游客接近质问地口气说,我们这么辛苦,你们都不愿意花钱来看戏。无论是录制现场的观众,还是屏幕前的观众,难道不会自然而然地心生疑问:为啥非要看?

  真实的戏剧问题都没被讨论

  真人秀再真实,也发生在虚假情境里,本质是戏剧的“假定性”,戏剧的游戏趣味也是从中而来。《韩非子》里有一则,说的是我们都熟悉的“过家家”,原文是“夫婴儿相与戏也,以尘为饭,以涂为羹,以木为胾,然至日晚必归饷者,尘饭涂羹,可以戏而不可食也”,小孩子也知道,这土块泥巴只能玩儿不能吃。游戏的趣味就在这真假虚实之间,如果用力过猛,跨过了真假的界限,就可能吃坏了肚子。

  同样是素人综艺,《令人心动的offer》作为职场观察类真人秀,记录8名法律专业毕业生在律所的实习生活。虽是素人,除了专业水平,每个毕业生的颜值都是“天花板”级别,这个“选角”不够“假”吗?然而在华丽的虚拟设定中,节目讨论的却都是职场中的真实问题——职场竞争、上下级关系和同事之间的处事原则,从而唤起大众的共鸣。屏幕前的观众既能“嗑CP”,又能有所认同与获得,何乐不为。

  然而在《戏剧新生活》中,似乎看不到有关戏剧的任何真实问题被讨论。2020年对于戏剧艺术来说,本来就是不平凡的一年。疫情影响下剧场关闭,互联网成了与观众保持联系的舞台。但是从构思、排练到制作,什么是戏剧真实的生产过程与可能遭遇的问题,《戏剧新生活》似乎都无意为观众解释,不知节目组是觉得这些内容对观众没有吸引力,还是没办法把它们变得有意思,再或是觉得中国戏剧的艺术教育已经普及到可以直接用比戏剧概念更为小众的“欧丁剧团”吸引大众观众的程度?节目安排了“戏剧小白课堂”环节,第一集讲“绘本剧”是啥,和现在的儿童观众有什么关系?第二集两个30分钟左右的小戏有哪些与当下观众情感共鸣?到第三集里最适合景区场景的沉浸式戏剧,对今天的观众到底有啥吸引力?节目几乎成功绕过了每一个可能让大众接近戏剧艺术的点位。

  优秀的戏剧和无目标地拓展观众

  熟悉戏剧的观众都知道,几位所谓的“无名”戏剧人在各自领域是有积淀和成绩的。节目中的几部戏剧作品到底好不好呢?是足够好的,代表着本土戏剧的较高水准。节目对散场后的观众进行了采访,看过的观众大多觉得不虚此行。然而这些和能不能吸引观众进入剧场看戏完全是两回事。

  第一集里的绘本剧《养鸡场的故事》(改编自绘本《不一样的卡梅拉》),原作讲的是一只叫卡梅拉的小鸡,它和别的鸡不一样,它不想下蛋而想去看大海,于是踏上了冒险的精彩之旅。几位戏剧人以演员与纸板偶同台的呈现,复活了绘本故事的趣味,而演员们轮流扮演这只特立独行的小鸡,则将主题“人人都是小兰(小鸡的名字)”准确地传递给了现场的观众。第二集的《出山》(原名《静止》)和《鸡兔同笼》都是“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的获奖作品。《静止》本来是“精子”的谐音,用拟人、抽象又易懂的方式,讲述如何“成人”的故事;而《鸡兔同笼》则以女儿到监狱看望父亲,让父亲讲解“鸡兔同笼”数学题的同时,两人聊出了诸多有关父女、家庭的问题。第三集中的沉浸式戏剧,虽然采用了颇为小众的表演训练法,但也触碰到了表演如何自然真实、演员说台词如何不起范儿等中国戏剧表演的现象级问题。但是,这些作品的展示一来没有为大众理解有所铺垫,二来没有让屏幕前的观众有“演给我看”的感觉。单纯的作品跟看综艺的观众有关系吗?没有。

  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冒犯观众,以各种语言、表演形式挑战观众的被动观看,就成为各种先锋戏剧、戏剧实验的主要发展趋势。但是戏剧表演从来都是需要观众的,相比于综艺、影视剧,戏剧一直因为观众数量有限被称为“小众艺术”。综艺怀揣戏剧向着“大众”迈进的心,大众在哪儿?乌镇景区的游客显然不必劳神拓展,那么屏幕前的观众呢?看着一出出并非演给自己的戏,观众凭啥被“拓展”?

  媒介更大众了,表达更大众了吗

  戏剧不是没有成功“出圈”过,更不是没有借助大众媒介“出圈”过。音乐剧《摇滚莫扎特》自B站收获粉丝群,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从春晚进入大众的视野,今年B站跨年晚会上裘继戎的《惊·鸿》吸引了大批非戏迷……综艺节目里,让小众艺术、“青年亚文化”得到更多人的喜爱,也有《这!就是街舞》《乐队的夏天》《说唱新世代》。如何让屏幕前的大众体会到戏剧的魅力,找到自己与戏剧人生活、创作的情感认同,如何带着大众“寓教于乐”般的跨过小众艺术的一道道门槛,这些似乎都是《戏剧新生活》应该再思考的地方。

  在2020年艰难的线上戏剧探索中,传统戏曲有着让人尊敬的成绩。上半年,上海京剧院在抖音平台开设直播“武魂——上海京剧院武戏展示专场”,通过两个阵营对阵的形式,为观众呈现京剧“武戏”中的功夫和绝活,引发弹幕热议。下半年,石小梅昆曲工作室在B站播放昆剧《世说新语》。虽然是录播,却在播放环节上用了心,采用了B站流行的追番思路,化戏曲的“折”为追剧的“番”,每周一、三定期上线,并且加上了演后谈,结合弹幕评论,现场讲解。这两个戏曲艺术在特殊时期拓展观众的案例思路清晰,对准目标观众——年轻群体,不仅选用了大众化的媒介,更是遵循了这一媒介的特点,从作品时长、内容设定上用了心,兼顾引导、教育的功能。当然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底线之上——作品要足够好。

  《戏剧新生活》让人更多觉得的是可惜与遗憾,可惜的不是综艺里的戏剧作品不够好,遗憾的也不在于没有让观众看到戏剧人的难与苦,而是目前节目的每一个环节都无法让观众真正体会到戏剧艺术的乐趣与魅力。

  文/今叶

(责任编辑:陈天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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